膽小魔法師與暴力兔子 / 架空中世紀背景
內含魔物 / 奇怪生物 / 不正確養育動物
短篇向 / 前後時間跳躍 /
微風徐徐從半敞的窗戶吹進來。
比平時更高的溫度喚醒金碩珍,不是太陽暖烘烘的感覺,更貼近全身浸泡在熱水的觸感。
越來越悶熱,金碩珍受不了熱度,睡意惺忪地用手推了推周遭,試圖趕走熱源。觸摸到毛茸茸的手感,觸電般金碩珍腦袋突然清醒,緩慢張開黏在一起的眼皮,少量的光照射進瞳孔,視線逐漸清晰對上焦距。
金碩珍動了動僵硬的脖子,撇頭看向自己與牆壁間縫隙。
田柾國擠在那條細縫,他縮成一團看不著臉,看上去睡得挺安穩,時不時發出齁鼻打呼聲。
金碩珍不知該如何去說明此刻的心情。
自從取蛋事件田柾國更黏金碩珍,他常跑來金碩珍床上,所以此景也不是頭一遭。
金碩珍摩挲田柾國雜亂的白色短毛,突然思考起田柾國的出生,一開始以為他是兔子基因的人類,但田柾國的習性都偏向兔子。
金碩珍還在思索,田柾國正巧翻了身,露出稚嫩的臉龐。
「只有這張臉還像個人。」說完,索性將手指貼在他的臉頰上,手指劃過他的鼻頭再到人中,最後停留在起皮的下唇。
金碩珍繼續自言自語,沒察覺自己的語氣充滿柔情。「幸好壞習慣改掉了。」
田柾國的磨牙期過了,雖然偶爾還是會出現磨牙的行為,至少不會再無緣無辜的咬壞傢俱,之前做給田柾國的魔法道具夠他舒壓,不然金碩珍食指的傷口遲遲無法癒合。
窗外傳來鳥鳴蟬聲,田柾國靈活地動了動耳朵,他迅速睜開眼。
金碩珍察覺到不妙正想抽回手臂,田柾國眼睛閃耀著光芒,朝著手背咬了一大口。
金碩珍疼得放聲大喊,田柾國咬太緊,金碩珍甩手也沒把田柾國甩開。
等到田柾國心滿意足,他鬆開嘴,愉悅地心情說道:「我餓了。」
金碩珍看著手背上鮮明的齒痕,心裏既無奈又覺得好笑。自己真拿著個小傢伙沒辦法。
下了床換了一套簡便的外出衣,扣起扣子金碩珍訝異地發現衣服變緊了,看來要找時間去村莊一趟。
更換完衣服,金碩珍探出窗外吸一口新鮮的空氣,暖烘烘的太陽映在他臉上,他眯起眼露出笑容,抬頭望向湛藍的天空。過了一會兒,他感受衣襬的拉扯,他回過頭,看到田柾國站在自己身旁呆呆的望著自己。
金碩珍揉揉田柾國的腦袋,關上窗,跟著田柾國下樓。
看著眼前蹦跳的身影,金碩珍不禁感嘆生命的意義,就像古書裡達芬奇所提到古老的五片玫瑰花,象徵女性五個階段,一開始生出、首次月經來潮、孕育子嗣、絕經到死亡。每過一個階段便會想起過往,田柾國並非他的孩子,卻總給他家人的感覺。
金碩珍踏到最後一階木梯,田柾國動動耳朵,猛然轉身,奔回到金碩珍身邊,他笑得燦爛。
「我要吃果醬鬆餅。」
金碩珍傻怔怔一會,舉起手撫摸田柾國的毛髮。
不知是否混著兔子基因的關係,僅過一季田柾國已經長高,差不多到金碩珍的大腿部分,身體長多了些肉,毛髮也比以前來的粗糙。
金碩珍無奈心想,自己已經抱不動田柾國了。
「呵,我們去吃早餐吧。」說完,他牽著田柾國的手走進廚房。
「我明天要去村莊,你乖乖待在森林。」
金碩珍把麵包撕成碎片,泡進濃稠的蘑菇濃湯。乾巴巴的麵包吸收湯汁,膨脹浮在湯的表面,他嚐了幾口便皺起眉頭,似乎不滿意今天自己煮的料理。
田柾國像嬰兒般含糊發出咽咽聲。
金碩珍聽不清田柾國的聲音,才把自己的視線從濃湯移開看向田柾國。
田柾國垂下兔耳,他晃動著叉子,上頭的草莓鬆餅一副搖搖欲醉的樣子。
他垂下臉,失落地坐在椅子上咕噥。
金碩珍訝異地伸出手想觸碰田柾國,然而田柾國卻先一步動作,感受到金碩珍的動作,從椅子跳下來躲開金碩珍的接觸。
「柾國?」
「我討厭你離開。」田柾國小聲地說道。
「柾國?」金碩珍彎下腰,隔著椅腳觀察田柾國的表情。
沒了朝氣勃勃的表情,第一次覺得田柾國像個楚楚可憐的兔子。
「你也要像其他人一樣離開我嗎?」
『唰』一聲金碩珍起身推倒椅子,他走到田柾國的身邊,將田柾國緊緊地圈在懷裡。
「我只是出去幾天,不會消失。」
田柾國依然不肯相信金碩珍的話,他不開心的鼓著臉頰。
「每個人都這樣說,最後還是離開我。」
「沒事的,不然我們打勾勾,這樣我就不能失約。」
金碩珍說完,舉起手折起小拇指,比出約定的手勢。
田柾國擺出疑惑的表情,過了半晌,田柾國終於伸出自己手勾上金碩珍的小拇指。
金碩珍被田柾國給逗樂,他笑彎了眼再次發誓。
「我不會離開你的,你呢?」
田柾國沒回答金碩珍問題,他眼神閃耀著一絲絲光點,興奮地低頭咬住金碩珍的手背。
即使感受到疼痛,但這回金碩珍沒有逃,田柾國的啃咬代替語言,他伸出另外一隻手摸撫田柾國的頭髮。
說好了,不會離開彼此。
即使沒有諦下契約也無妨,他們向內心發誓。
此生都不可以放開這雙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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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一道光灑落在木質地板時,金碩珍已經打點好家裡,整個屋子都施了咒語,若發生任何事情咒語便會啟動保護田柾國。
金碩珍直到出門那刻,依然檢查屋內各個角落,一次次確認沒有遺漏的地方。
地板刻上浮空咒,以防萬一田柾國衝太快摔倒;鍋爐施放記憶咒語,只要田柾國靠近鍋爐,器皿便會回憶起前一晚金碩珍做過的料理,地下室也佈下結界,免得田柾國無聊闖進去不小心炸毀房子。
踏著輕快的步伐金碩珍來到大門,看著門框邊上刻滿的咒語,金碩珍閉起眼專心地輕聲朗誦,從兩側的刻印閃爍出霓虹色的光芒,全部刻印連結在一起,一陣狂風吹過身旁,金碩珍緩緩睜開眼,眼前的屋子被一層薄膜籠罩。
伸出手指輕觸薄膜,觸電般疼痛襲向指尖,逼金碩珍收回手指,觸碰的那點,甚至出現火花與雷紋。
「這樣應該沒問題。」
把田柾國留在森林裡,金碩珍的確很不捨,考慮現實面,他不得不去村莊一趟。
金碩珍披上施了魔咒的斗篷,喝下魔藥掩飾自己的外表,乘上掃帚揚起塵土飛往村莊。
距離上次下山,已經是三個月前。
那時炙熱的太陽高掛在天空,沒有一絲雲霧遮蔽,赤裸裸的光線照射到地面。
農夫的前額到背部結出透明的汗,他們揮著鋤頭沒一絲抱怨,勤快的在田裡耕耘;路口叫賣的商人比起農來得輕鬆些,他們躲在搭建的棚子裏,只露出一截手揮舞著商品。
如今已進入秋季,農夫收割完作物果物後,讓芒草肆意生長佔據整片田地,金碩珍放眼望去灰茫茫的狗尾草,像是似沒有邊界一路延伸到遠處的另一座深山。
等到了冬天一切又會被白雪覆蓋。金碩珍想到後續發展,嘴角上揚不自覺感動起來。
一切落地歸根化為虛無,直到春雨落下滋潤枯竭的大地,播入泥土裡的種子冒出嫩芽,再次重新裝飾點綴大地,之後不停地循環接著迎來炎熱的夏季,帶給人們新的感動。
金碩珍眺望遠方半晌,耀眼的光反射到瞳孔,金碩珍才收回眼神,拉了拉斗篷重新邁開步伐。
路口的商人依舊熱情推銷產品,金碩珍路過撇了眼棚內,僅剩夏季才用得到扇子與簡易編織成捆的麻繩。
這時候不好賣出這些商品,金碩珍思及此停頓腳步,忽然一股力量拉住衣角,他偏頭垂下眼神,看見一名小女孩拉著自己的斗篷。
「大哥哥是魔法師嗎?」
金碩珍比了安靜的手勢,瞄見女孩提著的花籠,從腰間錢袋掏出四枚金幣交給女孩,再從花籃挑出三枝花束。
「這是秘密喔。」
小女孩捧著金幣興奮地點頭,然後往反方向跑走。
「這咒語瞞不過小孩子。」
再度邁開步伐,金碩珍變得更謹慎小心,推開道具店的沈重的木板前,他施加新的咒語。
道具店老闆眼裡投射出來金碩珍的模樣,是帶斑蒼白的老人。
老闆滿腦疑惑,不記得村子何時有藥劑師,直到金碩珍從斗篷掏出各色玻璃瓶,老闆才意識到眼前的人是魔法師。
不忘生意的禮貌,老闆笑彎眼親切招待,老闆故作鎮定自然與金碩珍交換商品,兌換完金幣金碩珍便轉身想離開,老闆情急之下大聲叫出金碩珍。
老闆刻意提到村子的謠言,金碩珍便產生興趣,常人不可能越過師父臨終前設置大結界。
老闆慌張左右擺動揮手解釋,他語速變得快速,感覺非常緊張,深怕惹到金碩珍生氣。
「不是,聽說前陣子⋯噢、不,可能有一兩年了,打哪來的謠言說面朝太陽的那座山裡有源源不絕的魔力,突然出現鍊金術駐紮在山腳下,不知道在做什麼實驗。」
金碩珍睜睜瞪大眼睛,一兩年的時間,他不曾發現結界外的事情。
他低頭輕聲向道具店老闆道別,走出店門他立刻卸下偽裝,乘著一陣徐徐吹來的冷風回到森林。
走過自己鮮少爬行的山路,河岸旁,他見到人工開墾過的痕跡。金碩珍不安地繼續向山上攀爬,走一小段路,馬靴一腳踩進泥土,發現這裡的土質鬆軟,顏色變成不自然的褐紅色。
金碩珍彎下腰拾起泥土,氣味與重量與記憶中不一樣,不必貼近鼻腔就嗅著鐵的氣味。
金碩珍甩掉泥土,站起身,繼續往前走一小段路,正如道具店老闆敘述,外地來的建築佇立在河畔旁突出的地形上。
純白切割工整的磁磚與淳樸自然的森林形成強烈對比,在視覺上格外衝突。
金碩珍眼尖的注意屋子的渠道中流出來紅色液體,污染河川和大地應該就是這個不明液體。
金碩珍心想。大概是村莊受到影響,道具店老闆才把這件事告訴自己。
金碩珍輕呼出一口空氣,腦海裡想起師父的遺言。
人類是不好的生物,會破壞生態的平衡。
在厲害的魔法師,祇不過是人類裡渺小的存在,不可能憑一己之力改變人類生態。
守護森林、保護遠古生物,是身為人類的魔法師,只能用這種方式贖罪。
金碩珍繼承師父的遺願,直到生命凋零那天,他都會孤身一人繼續保護森林,替人類承受罪孽。
金碩珍重新替自己施加防禦咒,他一躍跳進河川,污濁的河水浸濕了他的衣裳,一步步緩慢地走過河川,接觸到不明液體,他便確信裡面有魔法師或煉金師的存在。
肌膚接觸到河水產生反應,他體內的魔力沸騰起來,像煮開的熱水不停冒泡彷彿要衝出身體。
防禦咒不僅可以防止外來攻擊,也可以防止他體內的崩壞。金碩珍暗自慶信,若不是謹慎小心,施展咒語,不然他可能早因魔力暴走,死在河水當中。
抵達對岸,土壤汙染更加嚴重,像鮮紅色的肉塊。
金碩珍乾嘔吐無力摀住嘴巴,鼻腔被難聞的氣味刺激流出鼻水。
杵在原地靜待身體恢復行動,金碩珍用袖子擦乾鼻涕,重新邁出腳步往上爬,一逐步接近建築。
屋子大門猛然被用力『碰』一聲打開,一位裹著紗布長髮披肩的人類出現,他提著一籠木桶緩緩地從室內走出來。
等他整個人從昏暗的室內走出來,金碩珍才發現他藏在白裙底下的尾巴。
佈滿像魚一般的鱗片,外型像似蜥蜴尾,顏色是雨傘節那類黑白相間的條紋。
他走下階梯來到汙染的土堆上,雙手高舉,把木桶的內容物傾倒出來。
金碩珍沒能忍住眼淚與嘔意,是生物的器官。
生物的內臟摔爛在地,觸發了煉成陣,密密麻麻的咒印佈滿了大地,發出陣陣青光。
土壤發出低鳴彷彿有了生命,蠕動嚥下內臟,發出咀嚼的嘖舌聲,起伏的地面歸回平靜後,土壤的顏色變得更加鮮紅。
來者撥開至肩的黑色長髮,金碩珍瞳孔緊縮盯著他看,獅子的斑紋與金黃色的瞳孔,是奇美拉。
奇美拉也是原古生物,歷史文獻都證實他們已經滅絕,然而這人類,為什麼會有奇美拉的形體?
合成獸。
在那人離去後,金碩珍自己總結出這番結論。
沒有萬全準備金碩珍並不打算貿然接近,他解開刻在泥土的咒文。
事前準備就到此為止,金碩珍轉身渡過河川,腐爛的氣味無數次讓他皺起五官,爬上石岸金碩珍回頭看了眼建築後默默離去。
帶著零碎的物品回到家,身體還沒整個越過大門,一道身影急速逼近奔進懷裡。
金碩珍不感到驚訝,他輕摸田柾國的頭,溫柔地說道:「有乖乖在家嗎?」
田柾國貼在金碩珍柔軟的肚子雀躍點頭。
「阿珍、玉子燒。」金碩珍無奈嘆息,玉子燒看來是比自己還重要。
兩人歡騰地來到廚房,金碩珍才想起自己今天沒買食材,採買完衣物,將藥水換成金幣後他就忘了其他東西,如今他腦袋只剩那棟洋房和奇美拉。
金碩珍尷尬地扯出難看的笑容。
「柾國我們今天吃蔬菜湯吧。」
田柾國鼓起臉頰表示他的不滿。
「阿珍是騙子。」
「我又不是故意的,過幾天我再去買。」
田柾國沒有妥協,整個人背過去不理會金碩珍的安撫。
金碩珍無奈拉下臉哄著田柾國,經過一番商討,田柾國接受替代方案。
兩人帶著釣竿乘上掃帚來到高低落差比較大的河面。
兩人倚靠在石堆上,揮出釣竿,前端的魚鉤在月光下閃爍著光芒,接著沒入湍急的溪水。
金碩珍起初沒認真的慾望,見田柾國不停捕獲,興奮地高舉著魚尾,莫名地激起戰鬥慾,不知不覺間變成兩個人的比賽,他們甚至忘了初始的目只是為了一餐溫飽。
吃飽喝足後金碩珍坐在營火旁,晚上冷冽的空氣灌入堆好的柴火燒出『噼啪』聲,單調的聲音不可思議地令人安定。
金碩珍放空思緒,抬起頭望向天空沈默孤寂的下弦月,發愣一陣子後他心想,得快點解決山腳下的事情。
把熟睡的田柾國送回家,看著他呼呼大睡的臉龐,金碩珍替他蓋上被子後悄悄退出房間。
逕自走到地下室,點燃油燈,從相連的書櫃中翻出取出師父的遺物。
月下寧靜,乘上夜晚那陣隨處亂竄的冷風,金碩珍再度來到那棟房子白色建築前。
不同於白天的氛圍,金碩珍抵達前院就感受一絲寒意,不禁打了個顫。
往前走了一段路,他看見為數不少的人影,微弱的下弦月不足夠讓金碩珍看不清來者的姿態。
人影慢慢地靠近,是一群身上都纏著繃帶與紗布的奇美拉,他們露出利牙與尖銳的指甲,謹慎地將金碩珍包圍。
金碩珍感受自己的心跳加速,緊張地勾起一抹無奈的冷笑。
「我不是已經把結界消除了?。」
白天見過奇美拉站了出來。
「你的氣味太重了,不用結界都知道有人來。」
原來是動物的嗅覺。金碩珍內心咋舌。
「是嗎?那你們是來帶路還是來阻止我的?」
奇美拉各自扯下纏繞身體的繃帶,金碩珍皺起眉頭,繃帶底下隱藏著潰爛不堪的傷口。
金碩珍來不及說話,前排的奇美拉豎起毛麟朝著金碩珍奔去,只差三步的距離時,揮動的手臂。
金碩珍躲開,奇美拉的攻擊擊中地上,濺起泥濘的泥土,金碩珍本能閉起眼;其他奇美拉見狀蜂擁而上,魚鱗的尾巴攀上金碩珍的手臂將他困在原地。
金碩珍察覺也為時已晚,情急之下他扔下藏在袖口的魔法瓶,玻璃瓶『喀』一聲清脆墜到地上摔出了裂痕,液體從細縫流出來,接觸空氣冒出藍色的火焰。
金碩珍屈起另外一隻手臂減少被火焰灼傷,伴隨而來的高溫讓奇美拉無法動彈,金碩珍扯開尾巴再次扔出瓶子,另一團火焰在兩隻奇美拉中間引爆,即使不是致命傷也足夠讓牠們無法戰鬥。
熱蒸氣扭曲了視線,牠們的表情變得更猙獰,不同於方才一昧接近,牠們主動拉開距離。
金碩珍拉拉起皺都斗篷,知道戰鬥現在才開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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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氣飄散著燒焦的氣味,金碩珍一瞬間恍神被奇美拉攻擊到側腹,幸好只是擦傷並無大礙,他彎下腰前額的汗水筆直滴落在他眼前。
戰鬥持續二十分鐘,奇美拉的皮膚太堅硬,不使用高階魔法根本傷不了牠們,一旦使用高階牠們勢必跟著喪命,金碩珍停頓思考仍決定讓生命延續。
再次抬起頭,習慣了戰鬥後,金碩珍的眼神變得更加堅定,一口氣扔出大量的魔法瓶,隨著一聲聲爆裂聲,火焰燒盡空氣裡依附水蒸氣,裊裊上升的熱氣一口氣累積差不多,金碩珍攤開師父留下卷軸,密密麻麻的文字浮現,金碩珍高亢詠唱咒,隨後天空雲朵集中落下了雨。
無數斗大的雨滴滴滴答答的在雙方身上,肉塊燒焦的味道被掩蓋,情況看起來變得和緩些,金碩珍雙眼瞪大,繼續觀察著牠們。
過了良久,奇美拉依然沒有發動攻擊,金碩珍才卸下心中的巨石。師父留下鎮魂雨對野獸非常有效。
金碩珍拉緊披風上繩子,主動慢慢地靠近牠們。
奇美拉不像剛才那般殺氣騰騰的模樣,即使維持戰姿態卻沒敵意。
金碩珍輕咳一聲。「帶我去見你們主人,我不想在傷害你們。」這是金碩珍的真心話,他忍受不了空氣裡飄著鐵鏽的氣味,也不想看到牠們潰爛的皮膚,流出鮮紅色的血液。
交涉過程不多加贅述,金碩珍慢慢將牠們從泥濘的紅土拉起,奇美拉頓時不知所措,突然像個孩子傻愣愣杵在原地。
「快點進屋吧,還有你們的傷口也快去包紮。」
僵在原地也不是辦法,牠們交換眼神後帶著金碩珍進屋去。
踏進大門,啟動傳送咒。
金碩珍低頭一看,是無盡的樓梯不知延伸到何處。他嘴角微抽,事情似乎超出他能理解的程度。
以為只是把奇美拉當看門犬養,但幽暗的屋內傳來的壓迫感,清楚地告訴他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。
一步步的往下走,金碩珍餘光瞄見奇美拉們手臂仍然滲血,他出聲問道:「不止血嗎?」
身旁最靠近金碩珍的一隻,祂低頭看著自己的傷口,接著搖了搖頭。
每踩到下一階鞋子摩擦石面發出噠噠聲,搭配血液與雨滴落下的聲音,形成一種規律使金碩珍暫時放下戒心,有餘力金碩珍便觀察奇美拉的形體,看似差不多,仔細觀察可發現個體之間的差別。有些混了蛇基因,有些混了獅或豹、鳥與馬,甚至一隻身材較小的一隻混了狼與狐的基因。
他們究竟是什麼生物,金碩珍一路思考著。
腳尖落下最後一階石階,眼前是深不見底的走道。其中一名奇美拉拿起牆上的小油燈,輕吐一口火焰,黃澄澄的火光在玻璃罩搖曳著光輝。
一行人緩慢的前進走到盡頭,厚重的石門出現在金碩珍面前,空氣中瀰漫著腐爛的氣味,跟之前裝在木桶裏氣味相同。
奇美拉推開了沈重的石門,石扉間透出光景讓金碩珍愣傻了眼,人體實驗室。
佈滿各個角落大大小小濺血的牢籠,與一座大型的手術台,金碩珍不禁奔上前一探究竟。
固定實驗體的皮帶被磨破,上頭仍殘留不知何種生物的血跡,金碩珍心生憐憫地伸出手觸摸冰冷的桌面。
「你們在這裡誕生的嗎?」說完,腦海浮現出往日場景,生物的慘叫聲與肢解四肢的拉扯聲,生物冰冷的屍體倒在桌上沒有了生氣;看著人類被一個個剝奪了五官,再次張眼變成怪物的模樣,異色的皮膚被燙熟的刀刻下咒語的烙印。
這裡是人間煉獄。
沒有人回答金碩珍的話,或許牠們已經不會說人話。
金碩珍撫摸著滲血的的皮膚,輕聲詠唱咒語,他能做只有減輕牠們的痛苦。
「對不起,弄傷你們了。」
石扉再次被推開,一個穿著汙濁白袍的中年男子闖了進來,他手中捧著一隻奄奄一息的幼狼。
兩人眼神相觸,同時露出疑惑的表情,接著,奇美拉們一個個屈身下跪恭迎男子。
他搔搔下巴,拔起一根鬍鬚,露出潔白的牙齒。
「該不會是魔法師吧?」他的嗓音如同外表,充滿菸草般沙啞低沈。
見金碩珍不否認,男子笑得更猖狂,鬆開手扶著額頭仰頭大笑。
金碩珍親眼目睹生命在眼前消失,虛弱的幼狼墜到地面失去了呼吸,他的心漏了一拍。太輕而易舉,一個生命就這麼消失了。
「沒想到魔法師會光顧這窮酸的地方。」
金碩珍眼神黯淡許多,他盯著男子沈默不語。
男子沒察覺到金碩珍的異狀,自顧自講起自己偉大的創作。
來者是國家賦予職責的科學家,名為比利。
近年與鄰國紛爭不斷,為了資源及穀物多次簽署協議,但國王內心已經無法容忍敵國的存在,無奈的是國民早習以為常過慣和平的生活,長期爭戰勢必造成自己勢力或聲望下降,一不小心一夜滅國或者是勢力瓦解,與其這樣,國王選擇鋌而走險,選擇依靠禁術。
比人類更加健壯耐用的生物,比人類更聽話服從的生物。
「所以你煉成了合成獸?」
男子不懷好意的冷笑,他彎下腰拾起屍體。「原本打算是這樣。沒想到煉金師和魔法師卻中途不幹了,少了那些傢伙事情都沒法做。說什麼不想煉成人類,不想要在傷害同胞,回想起來都令人發笑,明明殺了那麽多人⋯」
「人類⋯」
「當然,只有野獸的基因怎麼可能會聽話,老人也好、女人也罷,就算是剛出生的嬰兒都是很好的材料,雖然都是次級品,魔法師大人您不覺得牠們強韌又聽話的動物。」
金碩珍皺起眉頭,垂下頭不願聽下去,憤怒用盡全身的力氣從嘴巴擠出聲音說道:「你把他們當作什麼,他們是人類啊!」
男子全身僵住,他微微上揚嘴角,嘲諷般的笑容。「即使變成這樣,您還把牠們當成是同類嗎⋯」
「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!即使變成這樣他們還是人類啊!」
「牠們只是次級品,等我們找回0905實驗品,您就會認同我的技術。」男子語氣十分篤定,他猛然張開手臂長笑,笑聲在一片寂靜格外突兀詭譎。「那孩子是最完美的實驗品。跟他的兄弟姊妹比起來,他是最完美的實驗品,只要找到他您就能明白,明白我的理想與技術。」
「我沒興趣。」金碩珍堅決的態度,似乎惹惱了男子,他語氣變了調。
「是嗎,看來也是不懂大局的人。不、見到那孩子您一定會懂,牠是我最優秀的作品,跟牠們次級品不同,祂是最優秀融合動物基因的人。」男子說道一半忍不完嘆口氣。「都是其他實驗品害的,趁我不注意把祂帶出去。啊、魔術師大人您一定找得到祂吧,以您的能力,在這片森林裡找隻兔子不難吧。」
金碩珍傻傻地愣住,眼前地男子完全瘋了,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,認定自己走的路是正確的道路。
「你根本瘋了!」
金碩珍原本不打算理會男子的語無倫次,然而,男子卻突然提到田柾國的名字。
他不經意呢喃般道出,生下實驗品的女人像對待自己孩子,給實驗品取了名字——名為田柾國。
金碩珍瞳孔收縮,眼珠動盪,男人口中不停稱讚的實驗體便是闖進他生活的小生命。
男子並沒有發現到金碩珍僵直的背脊,手舞足蹈自顧自的說起自己的傑作。
除了田柾國也有其他實驗品與物種,然而只有田柾國成功,既是獸也是人,在過半年進入發情期,他便能生下一代,讓獸人基因繼續變化繁衍,生出更多物種進而達到目標;況且田柾國身體裡混入龍的基因,或許下一代會出現更厲害的實驗品。
「你給我閉嘴!」金碩珍憤怒地打斷男子的話,他顫抖的握緊拳不讓自己失控,抬起頭看著男子因自傲扭曲變形的表情,竭盡全力喊出來,空氣中的氧氣被蒸發變得沈悶。「他們是人,不是國家的兵器。」
「您還要這麼天真嗎⋯」
男子下句話停住了,金碩珍稍微抬起手,掌心處聚集風壓,他用力往前一推,宛如鐮刀劃過的傷口出現在男子的臉頰。
這是宣戰,金碩珍無法容忍男子的存在。
男子蹲下身子頹廢地乾笑幾聲,勾到耳際後烏黑的頭髮垂落擋住男子的醜陋的臉,接著,他嘆了一口氣語氣變得嚴肅。「看來交易破裂了,而且您打算阻止實驗的繼續,這樣我不得不殺了你。」
「是的,我們只能戰鬥。」金碩珍毫不掩飾自己的敵意。
不能在猶豫不決。
金碩珍從記憶裡撈出師父的話,他的職責是守護森林,即使會因此傷害到誰。
空氣凝結,戰鬥一觸即發,沒人敢分神喘口大氣。
不知從何處傳來水滴聲,成為敲響戰鬥的鑼,男子起身那刻奇美拉朝著金碩珍進行攻擊,然而這次第二次交手,金碩珍顯得格外冷靜。他眼神不在搖擺不定,朗誦咒語躲開了攻擊並把奇美拉牽制住。
狹窄的空間對金碩珍的魔法不利,施放高階魔法必定波及自己,他只能勉強使用中階魔法來應戰。一番交戰,彼此的體力都在逐漸削減,金碩珍氣喘吁吁低吟,他明白自己的體力終究比不過奇美拉。
髮際線旁凝出汗珠,隨著起伏的胸膛緩緩滴落,一滴不慎滑進眼睛,瞬間的眨眼便被擊中彈飛,背脊硬生生撞上水泥牆。
撞擊的瞬間心臟緊縮,嘔吐感油然而生,金碩珍撐起顫抖的雙腳勉強站直身體,他瞥見男子得意的笑容,彷彿嘲笑著魔法師比不過野獸。
金碩珍輕吐一口鮮血,看著地上一灘血漬他心想,應該是傷到肺部。呼吸也比剛才更喘更急促,他張口用力吸入氧氣,但視線卻越來越恍惚,人影的邊緣逐漸模糊。
看來腦袋都撞傻了。如此緊張的時刻,金碩珍依然忍不住吐槽自己,再次遭受攻擊,白光乍現後,金碩珍感覺不到自己右手的知覺,連聽覺變得不靈敏,大概也傷到了。
男子從頭到尾都站在遠處觀望整個戰局,他雀躍欣賞著自己培養出來的怪物,露出獠牙暴露殘暴的一面。
等到金碩珍被壓制在地上,男子才抖去外掛上的灰塵,將略長黑色的頭髮重新束好,哼唱奇怪的旋律緩步靠近。
男子來到金碩珍身邊,毫不留情踐踏金碩珍的失去知覺的手,虛情假意說道:「廢了?接上動物的手臂就好。」
男子蹲下身,把金碩珍的臉捻過來仔細端詳,莫名發出讚嘆。
「剛沒認真注意,魔法師的長相挺不錯。」
金碩珍意識恍惚,他感受到男子的靠近卻無力抵抗,直到男子的手指托住他的下顎,感到一陣噁心以及對自己的弱小的厭惡。
不想波及到自己總是選擇火力較小的咒語,現在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。
「繼續壓住他,我要把他的手鋸下來。」男子再次站起身走到遠處的手術台,翻動著器具,從其中發出類似伐木用的鋸子。
奇美拉將金碩珍抬起來抱到手術台上,固定用的皮帶纏上四肢,被緊束的手腕傳來一陣陣疼痛,全身被疲勞與疼痛給支配,無法動彈。金碩珍不停喘息,只剩呼吸讓他還覺得自己還活著。
男子再次靠近,他粗糙的指腹壓在手臂上。
「接上蠑螈的手臂,看會不會再生。」
男子的話總給人一時興起的感覺,金碩珍努力集中意識,見清楚眼前的一切。
奇美拉從遠處挪出一個透明的水箱,裏頭沒有其餘空間,被無數隻交疊在一起的蠑螈被佔滿,男子拿起一隻蠑螈卻發現祂早已斷氣。
男子嘆氣將蠑螈的屍體扔在地上,毫不在意地挑選下一隻。
「既然死了為什麼不被同類吃掉。」
男子無情自私的發言,讓金碩珍的腦袋醒過來。男子抓起另一隻蠑螈,緩緩地回到手術台,見金碩珍的眼神不在渙散,男子磨蹭自己的下巴。
「您這時候醒來不是時候,會嚐到更多的痛苦,我可沒有準備麻醉藥。」
「你這個人太可悲,不懂生存的意義。」
男子沒被金碩珍激怒,他的眼神並沒有一絲動搖,嘴角依然掛著愉悅的笑容,他輕而易舉地殺死手中蠑螈,將屍體擺在金碩珍眼前。
「難道人類要跟蠑螈一樣那麼脆弱?離開水底就會死,或者輕而易舉被人捏碎,我可不想當脆弱的物種。」語畢,男子靠到金碩珍耳畔輕語。「要死還是您去死吧。」
金碩珍勾起嘴角,即使男子沒受到他的挑撥,但目的已經達到,最後一絲力氣用盡,在最近的距離釋放的咒語。火焰在兩人間爆炸,挾帶大量氧氣被蒸發,混雜男子痛苦的呻吟,金碩珍又再次白光乍現。
眼神再次有焦距,男子已經是一具焦屍。他試圖抬起自己的手,真的毫無知覺,真的要笑不出來。
想沖熱水澡、好想喝一碗濃湯、好想就這樣死掉。
全身疲倦讓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,但腦子卻還在胡思亂想。
一隻奇美拉朝金碩珍緩慢走去,他解開皮帶,然而高溫早融化皮帶黏在衣料與肌膚上,不小心就撕下一層暗褐色的皮膚。
金碩珍咬住起屑的下唇,強忍住淚水,緩慢地坐起身子。
他坐起來第一個想法,只有好累兩個字。他鼓起臉頰,把口腔內的污血集中在舌尖,接著,用力的吐在地上,這樣才比較方便念咒。呢喃地唸完咒語,癱瘓無法動彈的四肢稍微恢復狀況。
屈起膝蓋跳下手術台,無力的雙腳沒站穩疊在地上。
「呀、好煩喔。」無法活動自如的身體太讓人鬱悶。
金碩珍無奈的只好繼續坐在地上休息,良久,感受到體力的回復,金碩珍一股作氣站起身子,他仍然感覺到身體陣陣疼痛,卻不像方才那般刺骨。
接下來事情更加頭疼,金碩珍巡視看起周遭,這些奇美拉他不知道該怎麼般才好。
倏然一隻長相比較女性化的奇美拉朝金碩珍逕自走來,她摘下遮住面容的面紗,露出血紅色的眼睛與精緻的五官,即使變成了獸,她的容貌並沒有消失。
金碩珍認得出那張臉,是三年前她在結界附近的女人,那時她有頭烏黑亮麗的長髮,她坐在河畔的大石上踢著水花哼著歌,聞聲而來的鳥兒停在她的身邊,見狀女人笑開懷更興奮地高歌,水花濺到她裙襬,她卻不在意。
金碩珍的確被女人天真無邪的面容與行為吸引,他傻愣愣凝視很久,一陣冷風吹過,女人中斷自己的歌聲,金碩珍才醒過來,化作老人的模樣驅趕女人。
當時他們並沒有聊上幾句,回憶起來,僅記得女人離開前轉頭微笑,用溫柔婉約的聲音說道:「再見了,魔法師先生。」
「原來是妳啊⋯」金碩珍感慨地說道,忍著疼痛他舉起手觸摸女子的臉龐,他心境十分難受,一切無奈最終化作一聲長嘆。「妳應該都不記得了吧。」
「請您殺了我吧,魔法師先生。」女子的聲音依舊溫柔悅耳。
金碩珍愣了愣看向女子朱紅色的瞳孔,他抿了抿唇,大膽地說道。「你們其實都還有意識吧。」
女子的眼裏沒有一絲動搖,瞳孔猶如寶石閃爍著光芒,她頓了一下感慨地回答。「是的,我們多少保有人類的意識。」
「為什麼、還要選擇跟隨他?」
「我們不是聖人,變成這樣後往後的人生變毀了,但博士他說會讓世界改變,我們才恢復『正常』。」
「那樣的世界非常虛假,也許會充滿戰爭、飢荒和疾病。」
女子皺起眉頭垂下頭,用手摀住自己整張臉,悲痛欲絕的腔調說道:「即使如此,我還是想『正常』的活下去。」
金碩珍無法責備他們,正因為能理解人的想法,所以懂他們的痛楚,渴望過去平凡的日常。
「您已經毀了我們希望,我們渴望的世界已經不可能到來,所以請殺了我們。」
金碩珍沈默好長一段時間後,他撈起女子一束頭髮獻上祝福的一吻。
「願你們幸福。」
金碩珍站在隆起的土丘上,他堅定的眼眸倒映著熊熊燃燒的火焰,他不發一語平靜地看著烈焰吞蝕整棟建築,牆面崩塌裸露出支架,隨著潰堤石塊崩落的聲音,屋頂墜落埋沒一切。
金碩珍仰頭舉起手朝著天空再次詠唱出咒語,天空驟變烏雲密佈,隨著他的手無力垂下,零稀的雨滴降落,滴在他堅挺的鼻樑上。
金碩珍繼續望著天空,眼淚不自覺溢出眼眶,他慌張地摀住嘴不讓聲音洩出,雨勢漸大掩蓋金碩珍軟弱的眼淚,金碩珍最終承受不住情緒的潰堤緩慢地低下頭,強忍在眼眶的淚水跟著潰堤。
金碩珍在河床沖去血與焦土的氣味,他拖著疼痛的身體回到木屋,推開門看到田柾國窩在桌上睡著了。
金碩珍驚呼嘆出一聲氣音,田柾國立刻豎起耳朵,揉開眼睛,睡眼惺忪地看著金碩珍。
「阿珍你回來了。」剛睡醒田柾國的聲音特別有氣無力,他晃了晃頭,搖醒昏沉的腦袋。
看著田柾國慢慢地走過來,金碩珍不自覺習慣性彎下腰配合田柾國的高度。
「怎麼不回房間睡?」
田柾國嘟起嘴一臉委屈的表情。「可是、我想早點看到你⋯」田柾國突然衝到金碩珍懷裡。「我好怕你也消失了,就跟哥哥們一樣,消失在門另外一邊。」
知道田柾國的過往,金碩珍清楚田柾國腦海裏浮出的畫面,在一座巨大的牢籠裏,從出生就依偎在一起的血緣一個個消失,最後只剩下自己。
「那柾國怎麼會出現在森林?」
田柾國興奮地解釋,有一雙溫柔的手抱住自己,模糊地意識著只記得他抓著一束烏黑的長髮,他們離開密閉的空間,一陣微風吹來後,他便感覺到天搖地動接著沒入水裡。
浮上水面他被皎白的月光吸引,龍張開翅膀從上空飛過,體內的本能躁動,莫名的衝動爬上岩石,越過泥濘的泥土,隨著本能不停往山上奔跑;最後他的腳步停滯石榴樹下,看著結滿果實垂涎欲滴,飢餓吞蝕他的理智而啜泣。
最後的最後,田柾國遇到了金碩珍。
「因為阿珍很厲害、因為阿珍很健康,因為阿珍不會死,所以我能一直陪在阿珍身邊⋯所有、所以遇到阿珍,我很幸福。」
金碩珍以為淚水早在方才乾涸,看著眼前笑得燦爛天真的田柾國,他卻止不住透明的淚水再次溢出眼眶。
金碩珍笑得難看,他閉起雙眼額頭輕倚在田柾國露出來的前額。
「嗯,能遇到你也很幸福。」
那一夜金碩珍明白,沒有全部人都能獲得的幸福。
自己掠奪奇美拉們的幸福,但他也給予田柾國最渴望的幸福。
只要我們都還活著,過著平凡的人生,便是最大的幸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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